譯者:程化
轉載自:http://blog.csdn.net/hellothere/archive/2007/08/28/1761752.aspx
本文譯自Channel 9的視頻。內容為對Clear Type之父——Bill Hill的訪談。訪談中,Bill Hill縱橫捭闔,觸及到信息革命、閱讀革命的本質。訪談時間較長,擬分三部分翻譯。由于涉及較多文化背景,翻譯錯誤之處,敬請指正!
視頻鏈接:http://channel9.msdn.com/Showpost.aspx?postid=335046
Bill Hill簡介:蘇格蘭人,懷著“讓人們在屏幕上閱讀”這樣的夢想,1995年加入微軟。主持創建了Verdana,Georgia字體,推動了eBook,發明了ClearType技術。目前在IE項目組工作。通過本訪談,我們能了解到,在“讓人們在屏幕上閱讀”這個動機背后,Bill Hill有更宏大的精神世界。
Bill:我戴上太陽鏡。酷吧?
Charles:酷。其實不用介紹你了,但還是說說吧。你是誰?工作是什么?
Bill:我的名字是Bill Hill,當前在IE項目組工作,我的正式工作頭銜是“助理程序經理”。當然,這個頭銜就象試圖把線圈放到綿羊身上來標示綿羊身份一樣可笑。正式工作頭銜?這東西有用嗎?從來到微軟我就一直在干同一件事。我12年前進微軟,因為我相信,微軟是一家可以引領我們從“紙面閱讀”過渡到“屏幕閱讀”的公司。這也是我一直在努力做的事:使屏幕成為閱讀的一個好地方。我從字體組開始,然后到e-Book組,然后到Windows Presentation Foundation 組。在這些組里,我都努力干出點事來。現在我在IE組工作,因為互聯網確實是為世界提供“適合屏幕閱讀的書籍”的關鍵所在。
我們正處在非常激動人心的時刻,而這一點往往很容易被忘記。互聯網大約在1995年,即我進入微軟那年成型,我們經營互聯網剛剛12年。當前,我們所有的經濟,我們所有的經濟成就,科學,技術,醫療,所有的一切,整個的經濟,都建立在大約550年前,由德國美因茨(Mainz)金匠古騰堡(Gutenberg)發明的一項技術上(歐洲的活字印刷)。我們不能認為當前所有的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——沒有閱讀,沒有小學的普及,沒有隨之而來的教育,沒有教育形成的知識存儲和共享信息的能力,我們所知的現代社會、經濟繁榮、科學、技術,都統統不復存在。古騰堡技術點燃了文藝復興,使社會進入了光明時代。教堂失去了對知識的控制。那之前,非常富有的人,比如15世紀的比爾•蓋茨,能擁有大約12本書,因為書只能手抄,抄一本就要2、3年的時間。古騰堡技術改變了這一切。
現在,我們正處在,不,應該說我們剛開始另一個更大的變革。古騰堡技術僅改變了創造信息的方式,它沒有改變發布信息、獲取信息的方式。互聯網改變了這三個方面,改變了我們創造信息、發布信息、獲取信息的方式。正如我們所知,只要你有一臺PC,你就可以創造內容,你可以自己寫,可以自己排版,可以加入圖片,可以加入照片,如此等等。所有這些都使信息從依賴“分子”變到依賴“位”。以前,我們的書靠墨水分子和紙張分子來傳遞信息,現在所有的都是“位”。任何人都可以創造信息,而互聯網是一個民主的發布平臺。以前,如果你要把自己寫的歌推給大眾,你就必須和某個唱片公司,以及分銷渠道掛上鉤。現在,嗨,你把東西放到Blog上,或者用You Tube來發布就可以了。現在你想寫本書?伙計,碼好字,粘到網上,數以億計的上網者都是你的潛在讀者,只要你的東西夠好,大家就會讀。當然,你如何能從這里面賺到錢完全是另一回事,一會兒我會就這個問題談談,因為我覺得這很重要。
在這里我不想追究細節,討論什么是HTTP,各種協議等等。有時候,我們必須后退一步,通覽全局:到底發生了什么?技術只是為真正發生的事情提供了可能性,真正發生的事情超出了技術的范疇。我們到底在做什么?忘掉硬件和軟件,我們真正在做的是創造一個新的人際網絡——最終將這個星球上的每個人都和別的所有人連接在一起。是的,我們還沒有做到,但是,請不要忘記我們在古滕堡的技術上努力了550年,才創造了當前這個相對完善的社會生態系統。在新的技術上,我們才做了12年而已。這就是我們的目標:創建人際網絡。最終,每個人都可以使用信息,可以創造、獲取、發布信息,從而改善他們的個人生活,增加商業價值。每個人都是信息提供者。
我認為,地球上所有的孩子都需要兩樣東西,然而,無論過去還是現在,并非每個孩子都擁有這兩樣東西。孩子們需要的兩樣東西是:閱讀信息的能力,以及獲取信息的途徑。這就是為什么閱讀如此重要的原因。以我自己為例。我來自蘇格蘭格拉斯哥的East End,我本來應該住在格拉斯哥East End的救濟住房中,做餅干,或者換輪胎為生,如此等等。使我的生活發生變化的是,我在3歲學會了讀書,這是第一部分——閱讀的能力。第二部分是獲取信息的途徑。4歲時,父母給我買了一套Arthur Mee兒童百科全書。2、3年間,我每天頭埋在書里,看完了這套書。當我10歲時,我已經知道,在我所生活的地方之外,還有一個大得多的世界。1998年,我站在拉斯維加斯會議中心的玻璃房間中,等待著在Comdex上與比爾•蓋茨一同走上舞臺,宣布我幫助發明的Clear Type技術的誕生。我當時就在想:從老舊的貧民窟到這里,我走過了多么長的一條路啊!我也在想,正是因為閱讀和獲取信息,這一切才成為可能。地球上每個孩子都應該得到這樣的機會。過去這沒有可能,現在我們也未做到。但是,數位技術正使這更為可能。這是我認為重要的事情,也是我們真正在做的事情。
人們往往喜歡描述些可怕的事情,比如,未來的孩子不是生出來的,未來的孩子不用學習閱讀,等等。以我的孩子埃頓為例吧。他現在16歲,從小在家學習,從沒上過學。他在電腦上,從CD上學習閱讀。如果你記得的話,80年代涌現出一大批學習軟件,其中有基于Meshier-Meyer書籍的系列光盤。這是些卡通書,里面有小風箏什么的。埃頓就是從這里學習閱讀的。隨著卡通的播放,卡通風箏會飛到段落上、把念到的句子加亮。埃頓還發現他一點某個詞,這個詞就會被念出來。埃頓就學著玩這些東西。例如,某個場景說,“嗨,我今天早上起來,跳下床,脫下睡衣,穿上衣服,跑下樓梯,弄了點牛奶當早餐。”埃頓就把這些句子玩成,“睡衣牛奶當早餐。”他學到了什么?他學到了識別詞語的形狀,學會了閱讀。然后,埃頓發現這個軟件還能說日語,以及西班牙語。他開始點擊日語詞匯,并且開始對日語書法感興趣。于是,我們找到老師來教他日語書法。埃頓又開始對吉他演奏和音樂非常感興趣,尤其是網絡作曲。他找到了軟件來作曲,然后我們開始找作曲方面的書,當然,我們去了亞馬遜,最后買了若干音樂書,堆起來老高。現在埃頓正在搞音樂。這是有意讓孩子不去學校的例子。但是,如果有孩子因為經濟或者地理的原因去不了學校的話,這個例子的經驗可以推廣,而且我看不出不能推廣的理由——只要能在合適的地方,給這些孩子提供硬件和軟件就可以了。我認為,未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。當汽車剛出現時,只有富人才買得起。現在,每個人都有車,大多數人都有車。
Charles:你用汽車做類比使我想到一個問題——你擔心信息污染問題嗎?我是說,最近有個關于大學生的事件與此有關……
Bill:喔,關于維基百科的事吧……。當然,我認為這非常重要。我以前在報社工作,我在蘇格蘭做報社記者、作者、編輯近20年。我所工作的報紙是大報,據我所知,所有的報道都要經過檢查,它們要經過第三方人員以及副編輯的閱讀和質問,從而保證事實無誤。這套機制也可能出問題:有時,記者會串通經理一起搞出些虛假新聞的丑聞來。然而,一般來說,有信譽的大報所作的報道,99.9%或者99.99%是經過嚴格檢查的。
當前在互聯網上,無法保證這點。比如,那些向維基百科提供信息的人,究竟出自何種動機?有的就是為了凸現自我,有的是單純想要傳播知識,有的則是惡意的。你知道,有的是蛋卷冰激淋,有政治冰激凌,宗教冰激凌,或者其他種類的冰激凌,總之信息被歪曲了。誰來檢查這些東西?我確信買一本百科全書,會有人花時間來檢查各種事實。當我去維基百科,我就不確定了。沒有檢查,沒人保證信息準確無誤。這就是出事的原因。這現象很重要,這是網絡媒體碰到的難題。
現在,一代人都相信,信息應該免費的,不管是信息、音樂、視頻或其他任何東西,都不應該為之付費。所有這些比特流都應該是免費,我可以隨意拷貝。是的,但有條底線:總有人要制造這些東西,而且,如果這些東西是高質量的,就要有人花大量的時間學習如何制造,并且很可能是全職在上面工作,還有些人是全職編輯。人們總喜歡指指點點說,“啊,那些大出版商,大唱片公司賺太多錢了。”等等。是的,也許有人賺錢過多是個事實,但是,有的媒體,比如報紙,目前就遇到了麻煩,因為網站免費,而報紙要收費。報紙收費,賣廣告,恰恰是因為只有這樣,才能維持新聞工作室的運作,從而才能為互聯網提供新聞。如果我們鏟除紐約《時代周刊》的紙面運作的基礎,我們也就不可能有時代周刊的網站,ny.com了。新聞工作室要花很多錢,維持一個相當規模的新聞工作室的正常運作,每年要花數以千萬計的美元。我們不能指望這些免費,制造內容,發布新聞的人都需要付工資。這就是商業模式。正如我所說,我們僅僅在互聯網上經營了12個年頭,而基于古滕堡的技術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社會生態系統:有人制造內容;有人對內容進行詳盡的檢查;有人負責仔細編輯以確保拼寫正確、語法正確、遣詞造句易于閱讀;有人負責發行、銷售。所有這些都要花錢。有的結構性開銷,比如運輸可以省掉。以前需要燃燒炭氫化合物的運輸工具來發送書籍和雜志,這種開銷在互聯網上并非必須。互聯網也不需要造紙廠,不需要專門的分銷渠道。這些開支可以去掉,信息的價格應該降低,但是,信息不應該免費。我認為,信息免費絕非民主,而是無政府。這就是底線。
發生在維基百科上的事情剛好就是我所說的這種情況。一群學生,因為從相同的來源引用了信息而考試不及格。他們都在嚴肅地做論文,都從維基百科上找到了相同的信息,放到了論文中。這不是串謀,也不是作弊,他們只是到最自然的信息源去找信息而已。剛巧的是,這個信息源不能被信任。革命之時也正是混沌之時,會有各種顛簸,各種曲折,各種汰舊迎新。商業模式會被不斷嘗試,不斷拋棄;新模式不斷被嘗試,最終我們會穩定在某種東西上。但有一件事我確定:如果人們創造內容不被付費,誰會去寫《戰爭與和平》?假如一旦放一本書到互聯網上,所有人就能免費得到,你自己從這上面賺不到任何錢,你會耗費自己生命的5年,甚至10年去寫一本書?對不起,即使托爾斯泰可能也要交分期付款,是不是?我們總要考慮:從我做的工作中我是否能夠得到好的價值體現。我們都要考慮這個等式。我們去某家公司工作,公司也要看看我們,然后想想,我從這家伙身上得到的,是否比我給他的多?如果答案為“是”,好,我愿意付他工資。這就是整個的模式,社會不會按別的方式運作。